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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之悠悠铜岭

发布日期:2019-06-13

脚步轻轻地,揣着一份朝拜的虔诚和庄严,走过杂草丛生的阡陌,走过缀满野花的河坡,走过不知留下多少脚印的蜿蜒的村道,我们来到了位于赣北瑞昌市夏畈镇的这一处山坡上。在这个曾经被考古学家精心剖析过的地方,此时此刻,初秋的微风轻轻拂过脸面,拂过脚下依然泛绿的杂草,蓊郁的林木在不远处静然伫立。难以想象,就在我们的脚下,这个看似平常的地方,正沉睡着一处3000多年前的文明一商代瑞昌铜岭古铜矿遗址。难以想象,这一方静静地定格在地层深处的荒冢,竟然就是我多年就想探访的、曾经显现过无限辉煌传承过中华青铜文明的圣地!


置身在这静静的山野间,我的脑海一片喧器难以平静, 眼前仿佛正上演着一幕3000多年前的时空穿越大片···


殷商时期的长江中下游地区,诸侯列国纷纷争霸称雄,一时间兵戈霍霍,狼烟四起。某年秋日的一天,一队人马或是执行围歼任务,或是寻求军队的粮草兵器保障,他们不经意间经过这里并安营扎寨。忽地,某一位军士对山岭间盛开的一种紫红色的小花引起了注意,它们在涩涩的秋风中轻轻摇曳,紫红色的花蕊在秋阳之下展示出生命的张力。他认出来了,这是一种叫“铜草花的植物,一种特殊非凡的植物。铜草花,俗称“铜锈草”,学名“海州香薷”。它是一种喜铜的指示植物,若离开了含铜元素的土地,就会自然枯萎,所以至今人们还把它作为寻找铜矿的标志之一。


这位军士的发现引起了队伍的骚动,消息也很快上达朝廷。随即便是朝廷执事者来到这片蕴藏铜的山岭,按照铜草花的分布圈起了一块地作为禁地,专属皇家所有。自此以后,这片山岭被名之为“铜岭”,旁边的村庄则被称为“禁地村”,名称一直绵延至今。铜矿的发现简直解决了当时朝廷的“饥渴”。那个年月,“国之大事,在祀在戒”,祭祀和战争是国家的两件重要大事,因而青铜采冶是夏商周手工业最重要的行业,青铜器是当时政治斗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没有青铜器,他们可以成就“国之大事”?没有青铜器,他们何以称霸天下?于是,商王朝为了直接控制采矿权,在矿山通往中原的要冲——长江北岸一个名叫盘龙城的地方设立据点,并逐渐形成一座城邑,作为控制长江流域资源,并向北方中转的大本营。盘龙城与瑞昌铜岭、湖北大冶的铜绿山同在一条长江运输线上,方圆不过数百公里。一时间,揭开了地表那些盛开的铜草花的铜岭,人声鼎沸,奴隶们挥汗如雨,身上的肌肤久经阳光抚摸,浑为青铜。他们的汗水浇铸的铜坯,自铜岭越过长江,在盘龙城集结,再经过江汉平原运抵河南安阳地区,保证了中原商王朝巩固权力的需要。这是商王朝始终控制的一条南铜北运的生命线,但是,在长达千年的毫无节制的掠夺性开采中,在他们采矿和冶炼的技术日益提高之时,这座山岭的资源却日渐枯竭,这片曾经辉煌风光的土地也渐渐归于静寂。最终,毫无保留地奉献了自己一切的“铜岭”,再一次茅草丛生,曾经泛着熠熠青铜之光的矿体重新沉积于土层深处。只有每年的秋天,满山紫红色的铜草花,方昭示出这里曾经蕴含的荣光。


时间毕竞不能消陨历史的痕迹,一层黄土也不能埋没曾经拥有的文明。3000多年后的公元1988年春,同样是一次偶然,这个地方引起了考古学家的注意。他们对此地进行了历经五年的精心发掘,共揭露出遗址面积3000多个平方米(占整个遗址的千分之一),采矿竖井107口,炼炉2座,储水井18口。出土殷商、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的采掘、提升、装裁、排水、选矿工具和生活工具等300多件。专家根据出土的文物测定,瑞昌铜岭遗址开采年代从商代中期开始,直到战国早期,历时一千余年,距今已有3300年左右,是目前国内年代最早,保存完整的一处大型古铜矿冶遗址。它的发现将我国矿冶史向前推进了300多年。同时,进一步揭示了中国青铜文化的独立起源,也为研究商周时期解决铜料来源问题提供了新的更早例证,还为长江流域如同黄河流域一样同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提供了有力的佐证。1991年,该遗址的发现被评为当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遗址也被批准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其地位不言而喻。


发现遗址是一件喜事、幸事,但是遗址遗物的保护却是一桩揪心事。在这里出土的文物中,除了铜器、石斧、石铲等易于保存的,被搽去几千年的泥土,展示于博物馆的玻璃柜中供人参观之外,当年采冶使用的生产工具如木支护、木辘轳等出土后,由于没有特定的保护措施,遭遇的是碳化、碎裂等厄运。迫于无奈,根据专家们的建议,只能对遗址已挖掘的部分重新进行表土回填,让那些本已重见日月的遗迹文物,在人们惋惜的目光里又回到了地层深处。这是多么令人扼腕叹息又无可奈何的举措······


今天,当我们纠结于文物、遗址、遗迹的保护与开发利用孰轻孰重时,我们似乎仍然找不出它的标准答案。站在秋日之下,铜岭之上,铜草花之侧,我默默地期盼更多的人关注这样的课题,更多的智慧来破解这道难题,从而使更多的人能有幸一窥更多被科学保护的文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