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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县之失而复得

发布日期:2019-05-28

话说明清明间永清村有个陈秀才在浔阳江畔起造了一处庄园,过着锦衣工食的日子,也算是没有辱没他的祖先。妻子马氏,十分聪慧了得,是一个百里难挑一二的好帮手、贤内助。


陈秀才连续几次秋试都是名落孙山,眼见得仕途茫茫,进取无望,便把那富贵功名丢到九宵云外。整日醉心在烟花酒楼,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绣春阁的花魁娘子,他一掷干金,怜香惜玉般度过几个良宵。茶肆间的歌女,他一见钟情,也出手不凡给予了光顾。与他交朋友的无非都是些不入流教的市井无赖,正人君子一个个远离他而去。不到五年时间,一个好端端的庄园只剩下一个漂亮的外壳了。开始时,向朋友要十两八两银子,都会有求必应。到后来,借的次数一多,归还又无指望,再好的朋友也脸有难色,有的拒之门外,干脆不理他。欠下的债务究竟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


早几年,一位从浮梁来的做茶叶生意的客商,人称公孙员外,到江州来做买卖,赚了一笔钱,就想到江州置一处房产,看了很多地方,都不怎么中意。一天,一个叫吴耐的小流子在公孙员外的茶庄上饮茶喝酒,大大咧咧地呼唤了一帮小兄弟在这里豪饮狂赌。欠下了几两花银,交不了帐,公孙员外却一反常态,免了酒茶饭菜之资,还给他一点碎银回手。条件嘛,不过就是做做眼线。这个吴耐曾经和陈秀才交好时,把个陈秀才哄得共穿一条裤衩,情同手足一般。到得陈秀才家败如洗之时,又很快改投“明主”,另趋新欢了。


晚上,吴耐回到家中,辗转反侧,要为公孙员外在江州城内寻处别院。猛想起陈秀才已是债台高筑之人,他那处庄园不知能否出手,公孙员外也不知是否中意。天刚放亮,他就赶到公孙家中,说知此事。公孙一定要去看看外景再说。吴耐就带着公孙携同管家来到陈秀才庄前。但见:楼阁巍峨,各抱地势起伏,宛如仙境一角;杨柳依依,环绕池塘假山,真乃人间蓬莱。公孙员外心中暗喜,急忙打听庄主何人,能否转卖。吴耐上前问公孙员外,老爷能出得多少价?公孙不说,但心里在想,若从外表和占地面积来说,即使里面毫无装饰,也大概要三千两白银的起价,真要能买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吴耐看出了员外的心事,主动献上一计,与员外耳语一番。员外哈哈大笑,顺手又赏了他一锭银子。吴耐笑迷迷地走了。吴耐来到陈秀才家,主动跟陈秀才打招呼,见陈秀才没精打采的样子,


一问,才知陈家早就揭不开锅了。该卖的、可当的物品早就卖的卖了,当的当了。只剩下这座庄园,一出手可就全没了。正在犹豫之时,听说吴耐的朋友能够借钱给他,马上来了劲,急忙与吴耐一块来到公孙员外的茶楼。两下一见面很快切入正题:一方思量着还清各处债务约需五百两白银,求借六百两现金。一方则需用房契地契抵押,限三个月内还清,若还不清,必须高利决算。双方所求,各自应允。听说陈秀才有了钱,平时那些给过他小钱的朋友都找上门来,连本带利要了个回程。不到一个月,六百两纹银花个精光,哪有钱来归还给公孙员外?


眼看限期又要到了,陈秀才怎么也想不出个办法。公孙员外却按时找上门来,并请来地保口口声声要按契约办事。陈秀才是个读书人,四书五经滚瓜烂熟,争讼斗诉却是一窃不通。经过中间人左劝右说,陈秀才只得将庄园转卖给了公孙员外,员外再付给陈秀才100两花银就算成交。不过,在卖契上陈秀才还写上了一句,如果有朝一日人,卖方能支付买方本金和利息时,卖方有权收回旧业,买方不得转卖他人。


生意场上的事,说完就完,说了就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公孙员外料想你陈秀才也不会挖出个金蛤蟆来。陈秀才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庄园,搬到圩下一所茅屋中去居住了。由于破落到如此田地,秀才不忍要娘子跟他一块受苦,把马氏安顿到她娘家暂住。自己则来到一伙脚力中间,肩抬捆扛等各种劳力活做开了。一天下来,糊得上一张嘴就算不错,倒在床上就像一只死猪,呼呼入睡,哪里还有半点烟花旧事。风月场上他是再也不沾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人一发愤起来,老天也会帮忙。经过几个冬春汗水的洗涤,陈秀才的确好像换了一个人。有一天,他回到岳母家,探望妻子,极其忏悔地告诉自己的夫人,说:“娘子,如果我手中再有一千两银子,我第一件事,就是要买回自己的庄园,让你搬进去,过上好日子”。马氏听了非常感动。可是又到哪里去弄这笔银子呢,岂不闻:起家好比针挑土,败家就当水推沙!


富贵只叹春光短,哪知穷汉度日难。这陈秀才熬了十年,受够了人家的白眼闲气,累得一付骨架又黑又瘦。终于在马氏的帮助下,凑足了千两之数。琢磨着公孙员外应该乐意奉还原宅。他请了两个挑子,高高兴兴来到公孙府中,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庄园,十年来庄园易主,物是人非,然而,杨柳池塘、楼台廊柱,又哪一样不在欢迎故人,陈秀才心情十分愉悦。


这次交谈买卖很不顺心,公孙员外一口说是实定了房产,又怎能再卖。实在要卖的话,就必须把他添置的设施和房屋修理等等投资都打上去,折银应该是三干两了。这一千两就暂时收了,什么时候付清另外两千两,什么时候交房,就算一言为定吧!


陈秀才没了主意,拿了收据,怏快地出了院子,在街头上没精打采地走着。没走多远,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躺着一具用破席包的死尸。从人们七嘴八舌的口中得知,是一个被人斗殴杀死的市井泼皮。官府要请人帮忤作去处理埋掉,现在用草席裹扎在此。秀才走上前,分开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吴耐。他不记起吴耐帮公孙员外用捞空手段坑害自己的坏处,反而念起在自己门下的感情,主动请求处理他的后事来了。


回到家,陈秀才把公孙员外反悔之事和泼皮吴耐之死告诉妻子。正好这时马氏胞弟马小三也在家中。这马小三,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想做江湖豪侠,又武艺平平,常常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想骗点钱财,又常常失手被擒。但对这个姐姐却有十分的孝顺,指东不往西。马氏听罢丈夫言语,又看看弟弟,想出一番计策来。


第二天上午,公孙员外的大门前,管家带来一个人,说是要找点活干的。正好磨房里又缺人手,公孙员外也没仔细盘问,就由着管家录用了,并在庄园的厢房中安排了铺盖。这个人就是马小三,他对姐夫家的路径、大小门院了如指掌,常常大门进,小门出,谁也摸不透他的底细。


大约过了几天,陈秀才突然带了几个相好来到公孙员外家中。说是妻弟马小三不见了,有人看到被你府上招来做工,不知在此否?公孙家的管家马上禀报员外。员外随将陈秀才一干人等让进庭屋,告诉他们,前几天是请过一个杂工,住在厢房里,你们去看。管家带领他们到厢房一看,只见行头,不见人踪。铺盖的确是马小三的,可是人却不知去处,一问门官,也答不上话来。这一来,陈秀才一伙人翻脸了,硬要在公孙员外家搜查,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由分说,来人到处乱翻,终于在厢房外的柴房地底下,刨出一条人腿来,血肉模糊,难以入目。陈秀才一伙一口咬定是庄主杀人害命,分块埋尸。


这一下,公孙员外吓呆了,一屁股瘫在太师椅上,耷拉着脑袋,真是百口莫辩。陈秀才一伙人把人腿包裹好,口口声声要去报官。不仅要公孙员外赔偿人命,还要他倾家荡产。公孙员外也知道,这事弄到衡门里,自己要花大笔银两事小,即使是手下人所为,作为庄主,受连带罪,也得充军流放,哪会有好日子过。这等事官场做作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房子出了人命,住下也不吉利,倒不如给了陈秀才也罢。于是,员外通过管家跟陈秀才商量,只要陈秀才答应不告官,这庄园可以物归原主。这修缮银子嘛,也就不要了。


陈秀才想了一下,满口答应了。面见公孙员外时,只向他要了十两纹银作安葬费用。把人腿连同衣被,一道处理下葬了事,再不声张。陈家庄园就这样归了秀才,员外不久也带着从人,收拾细软,择日回到浮梁去了。


看官,你道这条人腿来自何方?


这全是马氏之计耳!


陈秀才自此对马氏刮目相看,后来竟大器晚成,考了个功名,活得有滋有味。